北府江山苍穹之鱼

第45章 借(第2页)

 

“去年冬天,二百七十二个兄弟没有死在胡人的刀下,却被冻死在营舍之中,今年不知又要冻死多少,幸遇刘参军,能救我等一命!”

 

一个曲长模样的军官拱手,满脸愤慨之色,偌大的汉子,眼中却擒着泪。

 

“我等不是怕死,只恨不能多杀胡人,克复神州,一雪前耻!”

 

又一个军官上前慷慨道。

 

“克复神州,一雪前耻!”

 

士卒们面红耳赤的吼了出来,多年的压抑和憋屈直冲云霄。

 

刘道规只觉得振聋发聩。

 

见惯了士族名士们高谈阔论玄学,却从未听到他们说过任何与北方有关的事,更别提“克服神州”四个字。

 

永嘉之乱以来,但凡有人高呼北伐,这些人就义无反顾的跟着北上,与胡人杀的天翻地覆。

 

然而大多数的北伐,其实并没有败给胡人,而是败在自己人手上。

 

即便北伐失败了这么多次,他们还是愿意再一次的北伐……

 

偏安江左的是士族高门,骄奢淫逸的也是士族高门,对于底层百姓和将士而言,只有无比漫长的煎熬。

 

家园祖坟都在北方,先辈死于胡人之手,而他们顶着侨人的身份,既融入不了江左,也回不了故乡,还被江左土人名称为“北伧”……

 

彭城刘氏,刘道规的故土也在北方,但似乎回不去了。

 

如今这世道,上面的人,连口号都没人愿意喊了。

 

一股热血从脚底窜上来,“诸位放心,这个冬天绝不会有一人冻死,一人饿死!”

 

“多谢参军!”众人纷纷下拜。

 

刘道规隐隐知道自己的路该怎么走了,他们争的是权势,那自己不妨争人心……

 

人心便是天下大势。

 

人心亦是大义名分所在。

 

前部有冬衣和粮食,刘道规只能找前部。

 

士族与寒门之间有一道巨大的鸿沟,军队之中也是如此。

 

前营坐落在广陵北城繁华之地,营前鹿角交错,大小旌旗迎风猎作响,六七名身穿铁甲的士卒立于旗下,手持长矟,目光森然。

 

肃杀之气迎面扑来。

远远望见刘道规一行人,手中长矟交叉,“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我乃中兵参军刘道规,特来巡视前营。”

 

刘道规掏出官凭。

 

士卒这才拉开长矟,放刘道规几人入内。

 

跟来的几百士卒留在外面,一声不吭的站在寒风中。

 

营内甚是整洁,军械木材辎车都摆放整齐,营房错落有致,没有一个士卒躺在地上,行走站立时,极有武人的干练之气。

 

其他几部在他们面前,仿佛乌合之众一般。

 

高珣叹道:“荆州西府军,果然非同凡响。”

 

西府军也是淝水之战的主力,最先与氐秦在襄阳血战,牵扯住了氐秦的一半兵势,其后长驱直入,北伐中原,收复河洛,战功彪炳。

 

再往前二三十年,跟着桓温南征北战,北国。

 

“桓司马何在”

 

“启禀参军,司马昨夜宿醉,至今未归。”随行之人中,一个曲长拱手,提到“司马”二字之时,面露不满之色。

 

看来桓承之治军也不怎么样。

 

强的是西府军,而不是桓承之。

 

“杀、杀、杀……”

 

校场上,百多名士卒正在训练阵法,长矟寒光闪闪,阵列整齐,士卒目光坚定,面容冷峻,每次出一矟,都用尽了全力,仿佛面前真站着一个敌人。

 

刘道规观察许久,越发确定这是一支精锐。

 

华夏历来如此,只要粮饷管够,只要主将水平不太差,便能打遍天下无敌手。

 

然而大多数时候,都是饿着肚子,去与四面八方的强敌血战……

 

北府军在谢玄麾下,没怎么训练,建康的粮草一到齐,便杀的胡人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桓温枋头之战,与慕容垂难解难分,最终也是败在粮草不济上……

 

桓氏当年也是小士族,以武立宗,借北伐不断壮大势力,最终成为顶级门阀。

 

“军中还有多少粮草、冬衣将士们够不够”刘道规转身询问这个曲长。

 

曲长神色温和,拱手道:“粮一千七百五十石,草五千三百斤,冬衣三千七十件,干柴七千六百斤,过冬足矣。”

 

粮草粮草,粮是用来吃的,草则是用来睡的。

 

行军打仗离不开这两样东西。

 

“敢问足下姓名”刘道规对面前的这个曲长来了兴趣。

 

桓承之纨绔子弟,不足为虑,但他麾下的这支人马却是一支精锐。

 

“属下周铮。”曲长拱手一礼。

 

“敢问足下出自吴兴周氏还是汝南周氏”高珣出身士族,对姓氏尤为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