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3章 爪洼总督 2

现在的朱常洛已经五岁了,李太后对他是越发的宠爱。

第一个孙子的地位在李彩凤的心中那可是相当的高。

特别是炼丹吃药吃出问题后,李太后调养了大半年,朱常洛知道自已奶奶身体不适,天天都守在身边,也是充分表现出了自已的孝心。

朱翊钧让朱常洛在今年开始上课。

说是上课,实际上就是听故事。

听古人的故事。

充满智慧的小故事。

这并不劳累。

但朱常洛每次听故事的时候,都是昏昏欲睡,刚开始的时候,给他授课的的翰林们,还会说上两句,让他站起来听。

每次只要站起来,李太后准到。

这都成了惯例了。

没办法。

老师们也都不敢管了。

对于李太后对朱常洛的看重,甚至是纵容,朱翊钧从未管过。

因为朱翊钧能够看出来,自已这个大儿子啊,性子多少有些软弱,李太后这样纵容两年,脾气也大了,胆子也大了,都敢跟他的母妃顶嘴了,多少都有些朱翊钧当年的风范了。

教育吗,要因材施教。

自已这大儿子要是遇事没信心,胆怯无断,那怎么去外面爪洼当实权亲王啊。

说白了,朱翊钧想着拟设的爪洼总督,说白了,就是爪洼亲王的首辅。

不过,跟多年前一般,朱常洛怕自已的老爹啊,那是怕到了骨子里面去。

不然,也不会朱翊钧一个轻咳声,立马恢复了精神,变成了一个爱提问的三好学生。

看着朱常洛上课的状态,朱翊钧也并没有上火,也没有生气,他可不会这么快的就当着孩子的面说:“此子不好学习,以后不堪大用”这样的话。

朱翊钧带着陈矩,冯保二人,直接出了宫,而在宫门外停放着一辆马车。

在其周边,是上百名的锦衣卫扈从。

当然,孙承宗也早早的守在马车旁边。

孙承宗见到天子,赶忙行礼。

朱翊钧并未说话,只是朝他摆了摆手,示意免礼,随后便上了马车,前往西苑。

马车启动时,车轮碾过碎石路发出沙沙声响。

而孙承宗就步行跟着马车前进。

垂柳正飘着柳絮,白绒绒的絮子沾在孙承宗的衣摆上。

不多时,停在西苑宫门前。

随后,朱翊钧下了龙辇,带着孙承宗等人前往万寿宫。

万寿宫正殿内,三丈高的法坛铺着杏黄色毡毯,两侧铜香炉里飘出龙涎香的淡烟。

朱翊钧拾级而上,在最高一层蒲团坐下,石青色常服的衣摆铺散开来,倒真有几分世宗皇帝当年的肃穆。

他闭上眼,指尖摩挲着腰间玉带扣,耳听着殿外风声过廊,故意学皇爷爷那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却在睫毛颤动间瞥见孙承宗立在坛下,手足都不知往哪放的拘谨模样……

这个时候的孙承宗还是年轻,他只曾听闻世宗皇帝修玄悟道,可从来没有想过,一向勤政的天子,在这玄修方面也颇有造诣……

而正在朱翊钧沉思的时候,陈矩领着虎背熊腰的陈璘进入到了万寿宫中。

陈璘一踏入万寿宫时,便看到法坛最高处的朱翊钧。

此时的陛下正闭着眼睛,石青色常服的领口敞着,露出里层月白锦缎中衣,二十岁的的天子眉骨高挺,眼尾微挑,那股压在常服下的英气,竟是让陈璘不敢直视。

他赶忙低下头去,轰然跪地:“福建水师总兵陈璘,叩见陛下!”

朱翊钧闻言,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再次体验了一番当年皇爷爷的视角。

“陈爱卿平身。”朱翊钧的声音从高处落下。

“谢陛下。”

“说吧,爪哇的事。”朱翊钧往后靠在铺着杏黄毡毯的蒲团上,石青色衣摆随动作滑下法坛一级,露出靴筒上錾刻的海马流云纹。

“回陛下,万历九年,我福建水师照例巡查海疆,突遇西夷战船,他们率先对我们进攻,被我军击败,臣秉承着犯我大明者,虽远必诛,一路追击到了爪洼,随后登陆作战,俘获夷兵一千二百七十三人,斩首一千八百五十八级……”

“其附属随从军被斩杀万余名,如今爪洼全境已为我朝所控,当地土王塔顺率部归降,其麾下万余土兵已改编为‘靖海营’,由我军参将统带。”

“留驻兵力如何?”朱翊钧开口继续问道。

“回陛下,臣留五千兵丁镇守,分驻万丹、泗水港口。”

朱翊钧听完陈璘的奏报,指尖在玉带扣的赤金盘龙上轻轻一叩,那龙首瞳仁的鸽血红宝石在烟霭中闪过幽光。

殿外的风声卷着太液池的水响透窗而入……

“‘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陈爱卿这趟爪洼之行,倒是应了汉陈汤的壮语。”

“挺巧,你也姓陈……”

他望着阶下的陈璘,嘴角扬起的笑意里掺着几分帝王的豪迈:“朕记得永乐年间,郑和下西洋时曾过爪洼,彼时我朝水师便有‘云帆高张,昼夜星驰’之威,今日爱卿继往开来,俘夷千余,拓地万里,当得起‘开疆拓土’四字。”

陈璘闻言,赶忙下跪:“陛下过誉!臣不敢与先朝名将比肩,此皆仰仗陛下天威,及将士用命!”

“朕没有过誉,起来吧。”

“是,陛下。”

等到陈璘站起身后,朱翊钧目光却转向侍立在坛下的孙承宗。

这年轻翰林官袍上还沾着进宫路上蹭的柳絮,此刻正垂手而立,听得方才那句“明犯强汉者”时,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腰间玉带。

“孙卿家,”朱翊钧的声音忽然柔和了些,带着考校的意味:“方才朕说陈爱卿当得起‘开疆拓土’,你且说说,我朝水师此番平定爪哇,于国祚有何裨益?”

孙承宗惊得一颤,他没有想到天子会询问自已的看法。

幸亏,他做足了准备。

“陛下,‘四海之内,莫非王土’。爪洼乃东西洋要冲,控制此地,一则可断西夷东进之路,二则可通香料之利,三则……”他顿了顿,偷瞄了眼天子,见其没有打断自已的用意,才继续说道:“三则可扬我大明水师之威于蛮夷,使海外诸国知天朝不可犯。陈总兵此役,非独拓地,实乃为陛下固南海之藩篱也。”

“好一个‘固南海之藩篱’。”朱翊钧忽然笑了,那笑声里带着对孺子可教的满意,更带着对万里海疆的志在必得。

“陈爱卿,孙卿所言,正合朕意。你且说说,若朕欲在爪哇设总督署,统筹军民事务,以爱卿之见,当如何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