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反击

“砰”的一声巨响,主院的雕花门被硬生生撞开。


 周如音带着十几个粗使婆子闯进来,鎏金护甲在晨光中闪着冷光。


 “姐姐受惊了。”周姨娘嘴上说着关切的话,眼睛却不住往内室的方向瞟,“府里进了贼,妹妹特来保护姐姐。”


 阮惜文端坐轮椅之上,膝上盖着条旧绒毯。


 陈嬷嬷刚要开口,就被个满脸横肉的婆子推了个趔趄。


 “周姨娘真是好大的阵仗。”阮惜文声音平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抄家的。”


 周如音假笑凝固在脸上。


 她确实存了捉奸的心思,昨夜宇文长安入府的消息,是她花重金从门房那儿买来的。


 “搜!”周姨娘突然厉喝,“别让贼人伤了主母!”


 婆子们如狼似虎冲进内室,妆奁倾倒,帷帐撕裂。


 一个婆子故意将阮惜文最爱的青瓷观音摔得粉碎,碎瓷溅到轮椅旁,划伤了陈嬷嬷的手背。


 “住手!”


 庄仕洋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他快步走到阮惜文跟前,目光却扫向紧闭的耳房门:“夫人无恙?”


 阮惜文冷笑一声:“老爷不妨直说,想找宇文长安是不是?”


 她从袖中掏出一封朱砂写就的和离书,“签了这个,随便搜。”


 庄仕洋脸色铁青。


 当年他趁宇文长安西巡时求娶阮惜文,这事始终是他心头一根刺。


 正要发作,忽见傅云夕踏着满地狼藉走来,手中托着那方失踪的官印。


 “岳父大人,印在祠堂香炉里找到的。”傅云夕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周如音,“想是哪个不长眼的,错把官印当供品了。”


 周如音面色煞白。


 她明明将印藏在了……


 “既然印已找到……”庄仕洋顺势下台阶,却突然转向阮惜文,“夫人近来身体不适,掌家之事就暂由如音代劳吧。”


 陈嬷嬷倒吸一口凉气。


 夺权!这是要彻底架空主母啊!


 “老爷!”周如音惊喜交加,假意推辞,“妾身愚钝……”


 “准了。”庄仕洋甩袖而去。


 经过耳房时突然驻足,门缝里露出一角月白裙裾,分明是庄寒雁今日所穿。


 ……


 暮色沉沉,庄寒雁扶着祖母回到松鹤堂。


 老太太摩挲着她瘦骨嶙峋的手腕,老泪纵横:“寒雁,苦了你了!我们庄家的事情真的是一言难尽。”


 “孙女不苦。”庄寒雁轻声道,目光却飘向窗外。


 傅云夕的马车正缓缓驶离。


 今日若非他及时出现,宇文伯伯怕是说不清楚了。


 老太太突然压低声音:“雁儿,你母亲这些年真的是不容易。”


 “……”


 烛花爆响,映出庄寒雁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


 她想起今晨躲在耳房时,看见母亲轮椅扶手上深深的指痕。


 那个永远挺直脊背的女人,原来也会疼。


 “孙女明白。”她替祖母掖好被角,“明日家宴,您且看孙女……”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马蹄声。


 庄寒雁透过茜纱窗,看见父亲和宇文长安在后门对峙。


 月光下,两个男人像两柄出鞘的剑。


 “庄大人好手段。”宇文长安冷笑,“当年用段天师逼走雁儿,如今又纵容妾室欺辱惜文。”


 “宇文将军慎言。”庄仕洋声音发颤,“阮氏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庄寒雁也是我庄家的嫡女。”


 “是吗?”宇文长安突然逼近,“那为何雁儿臂上会有苗疆噬心蛊的印记?”


 庄寒雁浑身一震。


 她从未告诉过宇文长安关于符文的事!


 庄寒雁突然意识到庄家就是一个大谜团,搞清楚一个秘密,就会出现更多的秘密。


 ……


 次日家宴,周如音满头珠翠,趾高气扬地坐在原本属于阮惜文的位置上。


 她刚宣布开席,仆妇们便端上六道热菜。


 “这……”席间一位邑南籍的举人突然站起,“庄大人,晚生家中尚有老母……”


 举座哗然。


 在邑南,四六之数是给死囚的断头饭!


 周如音脸色刷白。


 她本想显摆掌家之能,谁知厨房竟出了这等纰漏。


 正慌乱间,忽闻一阵冷梅幽香袭来。


 “诸位且看。”庄寒雁捧着个青瓷盘翩然而入,盘中红梅摆成探花形制,“寒梅探鳌头,岂非佳兆?”


 举子们眼前一亮。


 那梅枝分明是从祠堂古梅上折的,瓷盘底部还刻着“庄氏祠堂”四字。


 用祖宗之物待客,反倒显出格外看重之意。


 “妙啊!”杨凭突然击掌而起,“庄小姐巧思,学生佩服!”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庄寒雁,“不知这梅花……”


 “祠堂古梅,三年才开一次。”庄寒雁将梅盘放在主桌,“恰如科考,寒窗苦读,终得芬芳。”


 满堂喝彩声中,庄仕洋复杂地看了眼女儿。


 周如音绞着帕子暗恨,这小贱人竟用祠堂的盘子解围!


 更可气的是,庄仕洋竟亲自将庄寒雁安排在自己右侧,而她的语迟却被发配到末席!


 杨凭趁机上前敬酒,却在袖中偷偷塞给庄寒雁一张字条。


 她不动声色地收下,指尖触到纸上的火漆印,竟然是黑鲨帮的标记!


 ……


 宴席间,杨凭突然将酒杯重重砸在案几上,酒液溅湿了庄寒雁的袖口。


 他故意侧过脸,露出那只残缺的耳朵:“庄三小姐可还记得这个?”


 满座哗然。


 宾客们目光在杨凭的残耳与庄寒雁之间来回游移,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般散开。


 “自然记得。”庄寒雁不紧不慢地擦拭袖口,“七岁那年,杨公子把我按在雪地里,说要看看赤脚鬼的脚底是不是真的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