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章 羌笛何须怨(第2页)
而当初向圣人诬告惠王之人名唤车俊,本是个市井泼皮,不过是因为赌博犯了牢狱,为了活命口出狂言。结果当时关押车俊的县令正是因为黎氏宗族的排挤才丢了京官的帽子,立马将此事上报给了圣人。不知该说这车俊是天生好命,圣人当时正在想方设法除掉黎氏宗族,这车俊将惠王谋反之事说得有鼻子有眼,甚至将自己坐牢都粉饰了,竟然因此得了圣人的眼,因为巧舌如簧又善攀咬,此后数年圣人借他之手除了不少异己。这位车俊自此成为敏皇酷吏之首,搅得朝中人人自危。
而同年,圣人又开始广罗男宠,自然无人会在意曾经在陇右道风光无量的惠王还有一个遗孤逃出生天。
李仲原是行伍出身,后来因为受伤退役,退役后在惠王的帮扶下,学了读书写字,等到李承牡六岁时居然考中了举人,在本地混了个小官。李承牡从小就被养父严加管教,读书、习武。
李仲是个忠厚老实的人,他从未和李承牡提起过惠王府的过去,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年仅三岁的李承牡居然有那么深的记忆。惠王府灭门作为他人生的第一段记忆,烙在了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年少时,李承牡也一度以为那只是个噩梦,直到十五那年他应征入伍,在平西军中。
李承牡自幼习武,很快就得了贺兰敬的赏识。只是他第一眼见到贺兰敬,就觉得眼熟。十七岁那年他打马从平西王府往军营走,忽然路过一个没有牌匾的宅院。他只觉这宅院眼熟,却听见身边的战友拉了拉他:“别看别看,这宅子晦气。”
“这宅子有什么说法?”
李仲一直将李承牡养在沙洲,众人都以为他就是沙洲人。战友解释道:“这是惠王府啊,惠王黎烨,知道吧?当年安西都护府的节度使就是他。只不过这凉州城好哇,所以惠王府就建在这凉州城了。后来废帝黎尧兵败,据说惠王也参与其中,被圣人下令满门抄斩。”
另一个年纪大一点的接茬道:“这惠王府前一天还在为惠王世子的儿子办生辰宴呢,这王府上的喜饰还没有拆下来,圣旨和咱们将军就到了!”
“一山不容二虎,一个凉州城,肯定不能有两个王啊!”
“唉,总之当年很惨的,惠王府被抄斩之后这一条街的人都搬走了,这惠王府也没有人敢接手,就这样一直空着了。”
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李承牡忽然觉得脑中一阵胀痛。童年时一遍一遍出现在脑中的噩梦,忽然好像有了解答。他愣了许久,回到军营后费了好些功夫,找到了有关惠王的资料。三年期满,他拒绝了贺兰敬的邀约,回到了沙洲老家,找到了养父。
李仲向他坦白了一切。
自那时起,无边的恨意开始在李承牡的心中滋长!他清楚,惠王不过是圣人疑心病之下无辜的冤魂,而这天下,原本就是姓黎的!明明圣人才是那个谋朝篡位者,却反过来以谋反之名,杀了他全家!
而平西王,作为挥刀杀向他父母家族的人,也注定与他势不两立!
也就在李承牡退伍的那年,李承牡的人生又经历了一次巨变。彼时李仲做官已经小有起色,正被调任往河南道任县令,谁料却正遇着当时车俊的爱徒出游,得罪了人。此时车俊已在京中得宠十五载,便是当年的竺自珍,也得看着车俊的眼色生活。公孙冰的父亲公孙恭也是因得罪了车俊获罪。恐怕朝中上下,只有窦章一人仗着圣人的恩宠,敢与车俊叫板。李仲县令的位置还没捂热,就被下了大狱。在狱中,李仲不堪折磨,自我了断了性命。
深知车俊害人定会株连,李承牡知道消息的第一天,就即刻启程投奔当时安西都护府的节度使、西凉王氏的王怀恩。王怀恩与李仲有过战友之谊,他只当李承牡是李仲的亲子,因此收下了他。但李承牡对于圣人的恨意却是日日膨胀。
圣人夺了黎氏的江山,又亲信酷吏十五年,害死了他亲生父母和养父母全家。这份血海深仇,李承牡如何不报!